Saturday, June 05, 2010

《老港正傳》

昨天看了《老港正傳》。其實為什麼會從圖書館書架上挑這部電影,我也不知道。不是我喜歡的類型。 之前也從沒聽過。不過就是挑了。

從六十年代至2008年的奧運,這是一部橫跨一個特定時代的電影。對這樣的一個時代,這樣的一個地方,其實都不甚了解。不過原來,並不是一定要熟悉一個年代,熟悉一個地方,才會對電影產生共鳴。這是一部拍人物的電影。有評語說是拍出了香港的一個少被關注的左派群體。我不知道什麼左派不左派。我只看到兩個家庭四十余年真真實實的人生。

在看電影的時候,有好幾段讓人眼泛淚光。主要,都是一些小細節。

一直都不懂得體恤自己家人和表達自己的老左,擁著老婆哼唱著歌曲。睡在一邊的小忠聽著父母的聲音含笑入眠。這大概是唯一一次小忠在對著父親時,有著最真心的笑。這樣的一個父親,對著兒子總是不懂得如何親近。在母親過世時,小忠直覺反射性地就是怪罪父親。就是他的偉大,害苦自己的媽媽。他對著父親喊,你以為你是活在電影中嗎?媽媽不應該是在這個年紀走的。沒有罵錯。只是狠了些。之後忠收拾好行李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追在身後的老左,跟在兒子身後穿梭在天台轉角,臉上的茫然,看了很心疼。

其實,我想,老左的老婆,最終還是甘願的。她所選的,也許不是最好的,但卻是一個好人。一個安份的女人,所求不就如此。孩子也許為她不值。因為當時的他,仍不明白,母親對著他說:“其實你爸,心地很好”,這一句,最深沉的意思。因為男人是個好人,所以盡管一生辎珠必算操勞捱苦,最後都無怨無悔。因為她所選,從未變過。選的是到什麼,就得到什麼。也就沒什麼好怨。想起電影開始最初的那一陣雷雨,雨滴和水罐敲擊合奏的交響樂。平淡生活中,不是沒有甜蜜的。

頂著一頭白髪的老佑懷裡揣著一罐用完了的護手霜,一個晚上跑好幾間西藥房,發著模糊不清的音,不斷地比對不同的牌子,就為了幫女兒買一個連牌子都不會念的洋牌護手霜。早晨女兒接過那罐護手霜時,卻是連看也沒看一眼。我們對父母為我們付出的一切,總是接受得那麼理所當然。仿佛這一切都是我們應得的。

敏和忠的愛情。這一條線一直都是暗沉的。從未明朗。兩個人,汲汲營營,為著最俗的夢想。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人物的故事。愛情並不是他們人生的一切。也許因為如此。盡管看著這一對一生都在錯失彼此,卻並沒有悲傷窒怨的感覺。有幾幕,拍得很亮眼。敏在美國時獨自坐在一個角落寫信,手裡轉玩著忠小時候送她的一段電影菲林。兩人分開後第一次再見,忠繞著敏跳躍著唱著在大陸拼搏時學的《纖夫的愛》,“妹妹你坐船頭,哥哥我岸上走”。一次深夜忠打電話給敏,興奮地說著最新的發達計劃,在看見流星時一時沒留意掛掉電話,敏抬頭望著夜空,月光照得一張臉發亮。在過了不知多少個破碎的夢後,一次偶然同桌而坐。忠一時看到敏粗糙的手,抓起問為什麼,只得敏不在意的一個回答。忠有些誇大有些可笑的追逐敏的背影,把一副模型飛機送給敏,敏接過後沉默半響,說了一句:“我一直都等你來送我機,可從沒等到過。”兩個人之間一直牽扯著那一絲絲曖昧的情愫,誰都知道,可誰都不說。這樣的愛很別扭,很壓抑。可人生不就如此。並非能如人願。一直覺得因為沒有特意的關注也沒有特別渲染,對這一段不會很在乎。但,最後一幕,光影閃爍的放映室,暗黑的電影院只有四個觀眾。看到忠拿出那紅色的首飾盒,螢幕上的人還沒流淚,自己早已淚流滿面。

坦白說,電影裡的香港並不美。畢竟導演專注的是市井小民,街角巷尾的生活,入幕的多是灰暗擁擠破舊。但偶爾有些鏡頭,卻很動人。如飛機飛過頭頂的那一刻,就算厭惡飛機如我,也有霎那的感動。也許是因為知道,隨著舊機場的關閉,這樣的風景不再。

最喜歡的,是黃霑的那一首《問我》。片中讓人牽引人心的一幕很多。但印象最深刻的,大概是老左倚靠在妻子的墓碑前,哼著這一首歌吧。一生夢想實現與否,在那一刻,仿佛都不再重要。

問我歡呼聲有幾多 問我悲哭聲有幾多
我如何 能夠一一去數清楚
問我點解會高興 究竟點解要苦楚
我笑住回答 講一聲 我系我

無論我有百般對 或者千般錯
全心去承受結果 面對世界一切
那怕會如何 全心保存真的我

問我得失有幾多 其實得失不必清楚
我但求能夠一一去數清楚
願我一生去到終結 無論歷盡幾許風波
我仍然 能夠講一聲 我系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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